李玲：中国医药改革的突破口

9月11日消息，2013年世界经济论坛新领军者年会暨第七届夏季达沃斯论坛今日在大连开幕。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博士、经济学教授李玲在论坛上接受了搜狐财经的专访。
主持人：李老师，您好！前段时间报出很多药企，就像葛兰素史克这些行贿的事件，您觉得药企自身的问题，还是中国制度的问题，你觉得葛兰素行贿是普遍存在的，还是冰山一角？
李玲：应该说葛兰素史克这个行贿的案件在中国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因为我们国家实际上这些年医院以药养医的制度也就是一个创收趋利的制度，这个制度已经形成了一个很牢固的利益链，药企、药品的流通商、医院，这个利益链已经形成了，就是说在这样一个利益链里面不去贿赂的话，可能是很难生存的，所以已经成了一个潜规则，所以是一个普遍现象。所以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要破这个利益连这个制度。
主持人：其实还有的媒体报道，像外企，他想要进入中国，比如像葛兰素、诺华，就会说到找高管的子女，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你觉得对于小药企影响大吗？
李玲：因为在国际市场上跨国药企都是垄断的，基本上都很大，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我们大概中国有近5千家药企，我们去年大概2012年这5千家药企总的销售额就是7千亿人民币左右，这个数额任何这些跨国公司都超过我们，他单家超过我们全国的加总，我们的利润大概只有100多亿人民币，根本比不上任何这些药企，所以他们的力量是非常之大的，他们也非常知道中国市场的运行是他们来中国创业的时候应该都是动用所谓中国的关系，这样他才能打开这个市场，应该说跨国公司在中国的发展非常快，我们在整个药品的用量上进口药越来越多。
主持人：谈到药价的问题，您觉得药价高是什么原因呢？
李玲：中国的药价高有好几个原因，一个就是我说的进口药越来越多，本身进口药就贵，而且在中国进口药一般是贵，发改委官员也说了，我们的进口药高于韩国、高于台湾、高于香港地区，我觉得主要原因一个就是，我们的政策，我们制定的药价政策给了他们高的，我们发改委定价实际他们已经很多在国外过了专利保护期，已经不属于原研药了，他在中国原来享受原研药的待遇，价格很高。因为我在国外生活过，特别也在台湾地区生活过，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同样的药在香港就便宜，在大陆就贵，我问过这些跨国公司，比如辉瑞的这些高层，他们怎么回答呢，他们说他们承认在中国卖的贵，说主要是中国不给我量，因为我们销售成本很高，比如为什么香港的药品香港整个药监局所有的公立医院统一招标，就是跟你谈了以后就保证你这么大的量，但是如果你不给我量的保证你招标就是招一个价，我当然价格就高，因为我有很多的销售成本。所以我觉得方方面面的政策，使得中国13亿人这个大市场没有能够享受到质优价廉的药品，我觉得这是我们下一步要改革的。
还有一个药价的虚高，国产药也是虚高的，传统药以前价格很低了，但是我们后面很多换个包装、换个剂型那种药虚高的很厉害，原因是药品在中国其实各个药企创新的能力都很差，因为都是规模很低，所以他们主要的营销手段就是医院、医生的公关，必须要把它虚上去，中间空间很大，也就是越虚的药越好卖，越有公关成本，所以就使得老百姓负担很重。所以从这两个角度来说都需要改革。
第三个层次来说，我们国家13亿人在用药品，这个产业点没有一个好的产业政策，甚至没有主管的部门，工信部谁在管药企，加上以药养医的制度，使得这个行业有问题，不把这个行业重新整顿的话，老百姓就吃不到放心的价格低的药。
主持人：你刚刚说到在大陆没有量的保证，这个量的保证怎么解释？
李玲：药跟一般的商品不一样，最大的产品就是原研，就是研发成本，一旦研发出来化学药生产成本非常低，所以剩下的成本就是营销，要卖出去，但是如果说我给你量的保证，我今年要订购你多少，这个时候相当于量和价就可以挂起钩来了，我就可以给你便宜，因为我省掉了所有的营销成本，我们现在是没有这个保证的，我们的招标都是空的标，就是说是个什么价，买一盒也是这个价，买一万盒也是这个价，是不一样的，所以招标要真正的招标，就是要量和价挂起来。
主持人：前段时间也有专家提到，医药改革的突破口是减税降费，您觉得医药改革的突破口是什么？
李玲：因为就按国四条讲的，我们进口的关税、增值税各种加起来也顶多高一倍，我们是高数倍，很多药品高5到6倍，甚至8倍，这个虚的太多了，我觉得改革的突破口还是公立医院，就是你一定要把医生要创收的这个冲动给止住，因为其实一切医药成本就是医生决定该吃什么药、不该吃什么药，但是我们的医生现在是逼着他们创收的，他的收入是和他开什么药、开什么检查、做什么手术连在一起的，一定是扭曲的，所以改革的突破口还是必须要破除这种创收趋利的制度，建立真正维护老百姓健康公益性新的制度。
主持人：医疗改革也出了很多政策，但是到具体的其实就我们个人经历来看，其实很多人都是享受不到这个，到下面大打折扣，您觉得这个问题出在哪？
李玲：因为就是我刚才说的，医改是服务体系的改革，就是医院，因为我们费用上的太快，在医改过去这4年每年的医疗费用都以25%左右的速度在上升，所以2008年的时候我们全国总的医疗费用大概万亿这样的数量级，现在已经回到去天同期3万亿了，所以再怎么建保障，这个快速的上升就把保障稀释掉了，过去什么保障没有看个门诊100块够了，现在什么保障都有了看个门诊500块了，所以核心还是要遏制住这种创收的趋动，医院回归他的本质就是，怎么给老百姓提供好的服务，但是是货真价实的，不要有那么多虚的，因为不光是药，这才是改革的根本。
主持人：你觉得中国的医疗改革前景可看吗？
李玲：我觉得应该很有希望的，因为过去短短的四年，其实中国的医改还是很多的创新突破，基本上在基层把一个旧的制度已经破掉了，再建一个新的制度，所以我觉得只要是坚定不移的往下做下去，而且现在是医改就是一个大的系统，要建一个新的系统破这个旧的系统，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顶层的决策和顶层的执行力，就是要干，只要想干在中国这个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