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投稿
经济金融网 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 中国经济学年会 EFN通讯社

姚树洁:北京3代4口人住5平米地下室

【北京浮华背后的巨大贫困,就是有数百万只是在北京流血流汗,为城市建设和服务付出艰苦的劳动,而他们过的却是鲜为人知的低贱生活。解决城乡一体化,加快高质量的城市化建设,最重要的挑战之一,就是为多达7百万的外来农民工提供有尊严的生活条件,尤其是住房,医疗,社会保险和子女教育。本文简述3个典型例子,希望政府能够从最底层的老百姓的利益出发,制定一套解决这一重大经济社会问题的政策和措施。】

每次回北京,所看到的,是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所听到的,是房价不断的上涨,幅度异常惊人。

这次回北京,心情忒好。阳光明媚,罕见的蓝天白云,让我对北京产生了新的希望和期盼。汽车进入城区,似乎也不是很堵,可能是清明节大家还在放假的缘故。

入住酒店,是朋友预先订下来的,在东三环中路,房间世界一流,价格比伦敦同等条件的酒店便宜一半以上,包括许多伦敦酒店无法提供的一系列特殊服务。你说我腐败也好,反正住的舒服,不能算是罪过。

4月7日,朋友请我出去吃饭。因为时间比较宽裕,我对朋友说,你在北京名牌大学读书多年,现在又在名牌大学里教经济学,你到底对北京知多少?

朋友说,由于父母经济条件比较好,博士毕业留在北京教书,妈妈在南三环帮我买了一套150平米的房子。那时一平米1.2万,现在一平米高达4.5万元。一套房子的市场价值就是6百多万,但是不能卖,因为这是在北京的唯一房子。有的同事或朋友,有了两套,甚至三套房子,他们的家产,早就超过千万。

在北京,有5百万资产,加上一辆好车,一份年收入10万以上的工作,才算是马马虎虎能过的小日子。低于这个标准,我的朋友说,就不知道是什么样了。

我说,那好吧。我们可不可以到酒店后面的胡同里了解一下那些外来工人是怎样生活的呢?朋友说,‘姚老师,那里的情况很乱,我们去了,他们会理我们吗?’

我说,‘高社会调查,我有秒杀的功夫。也就是说,我能够在一秒钟之内让对方相信我,而且跟我说真话。’朋友说,‘那我就现场领教老师的本事了。’

说话间,我们走到一位靠着墙根摆个2平米的补鞋小摊。我对朋友说,‘你把鞋子脱下来。’

朋友用眼睛看着我,不知我要干什么,但是二话没说,就把鞋子给了我。我拿着鞋子,给那位补鞋的师傅说,‘大哥,你帮我给这个鞋钉一个小后跟好吗?’

鞋匠说,‘前后都补,20元。’我说,‘前面不管,后面就行,多少?’他说,‘5元。’

我说,‘那你帮补一下吧。’然后,我开始问,‘大哥,你是哪里人?在这里补鞋多久了?’

鞋匠说,‘我是河南人,在这里18年了。’

我说,‘天啊,18年一直在这个小摊补鞋?那家里人呢?老婆孩子呢?你每年回老家吗?。。。’,我连珠炮一般甩出无数个问题。

鞋匠面带微笑,                                                                                                                                                                                               耐心的回答了我的提问,‘是啊,我一直在这里补鞋。顾客都是周围的打工人员,他们的鞋破了,都是我补的,所以,工作一直很忙。一年一年的就这样过去了,每年春节做火车回家,老婆和孩子都在河南。在北京没有地方住,有时我就住在这个小摊上,有时就租一小间房子住。’

 

    我说,‘那你住的房子有多大?’

这个时候,有一位老妇人靠了过来,‘我们这些人能住什么房子’,她指旁边一座破老的红砖楼说,‘我们都住那里,房子就是一个单人床而已,没有自来水,没有厕所,没有厨房。’

我说,‘那你们如何洗澡,如何做饭,上厕所?’鞋匠说,‘水是到楼下的水龙头接的,洗澡有公共的洗澡间,厕所也是公用的。我们只是有张床睡就算了,每月的租金还好几百块呢。’

鞋子补完了,他要了5块钱。我跟朋友悄悄的说,‘补两处不是10块吗?’我们边说边往里面走。后面的老妇人跟补鞋的师傅说,‘你应该要他们10块的,他(指我)说以为是10块的。’鞋匠说,‘5块就5块吧,哪能收他们10块?’

我们走进胡同深处,见到一位收垃圾的中年男子。我走到他的跟前,‘老哥,你每天都在这里收垃圾吗?是居委会雇你的吗?每月的收入有多少?’

他说,‘每月1700元,是居民委员会雇的。因为这个工作比较脏,所以,他们还给我安排住宿,不用交房租。同时,我还可以把一些废品卖钱,一个月下来总收入有近3000元。’

 

    我说,‘你每天工作几个小时?家在这里吗?’

他说,‘我每天工作14-15小时,这里垃圾太多了,就我一个人干。我家在四川南充,老伴在这里的一家小餐馆工作,每月1600元。孩子都在家里,大儿子24岁,工作了,小儿子在四川师范大学读书。每年费用2-3万,我和老伴就是帮他赚钱的,刚好够了。’

我说,‘大哥,你贵庚?’他说,‘我属鸡的。’我说,‘啊,你比我年长两岁,不过看上去比我年轻。’

他说,‘才不会呢。你看上去才40出头嘛。’我说,‘老哥,没想到你也会说好听话,你看我的白头发明显比你多。’

我还接着问,‘老哥,你们住哪?我能到你住的地方看一下吗?’他说,‘我不能陪你去看,这里工作做不完。我就住那边的一间小房子,和老伴住,里面可以放一张床,还有一点空间放一个小电磁炉子煮饭。我们上厕所就在这下面的厕所,打水和洗澡也是在下面。’

我用眼睛拼命的跟着他的描述看周围的情况,厕所就是一个半平米的小房,水龙头就在厕所旁边,洗澡间其实就是那个厕所。心理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可是,捡垃圾的师傅,却一直面带笑容。

我说,‘今天的天气不错。如果下雨,下雪,刮风,你也是这样每天工作14-15个小时吗?’

他说,‘不管是什么天气,垃圾总是有的。这个小区有垃圾,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天不工作,或者回老家过春节,别人就必须替我做,我也就没有收入了。所以,我必须天天做,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说,‘老哥,你好辛苦,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他说,‘不用客气,你们慢走。’

辞别收垃圾的师傅,我们转过头,准备走出那个又小又破的胡同。当我们走到了出东三环大街的出口时,突然见到一位年轻的妇人走入那栋破旧的红砖楼。我对朋友说,我们跟进去看看里面的生活条件如何?朋友二话没说,我们就跟着走了进去,但是找不到上楼的楼梯或电梯,只有一个往地下走的又小又暗的楼梯。下一层,再下半层,我们看到平坦的走廊。

我打住了脚步,对朋友说,‘我们不能进去,那可能是他们的住家。’朋友说,‘不像,他们的住家应该是像筒子一样,不会是这样平坦,这应该是他们的公共走廊。’

 

    我说,‘那进去吧’。走进去后,看到那位年轻妇人矮着头,钻进一个很小的小门,除了看到一盏电灯以外,一个不到0.8米宽的小门,就看不到别的东西了。

突然间,我看到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旁边一个小窗口里面,手拿着笔好像在写什么东西。我靠了过去,‘师傅,这里有房子租吗?’

他冷冷的说,‘这里的房子早就住满了。’我说,‘整栋楼都住满了吗?这里房租多少?’

他说,‘单间8百,大一点的1000到1200。’我说,‘单间多大?有套间吗?如果是套间,多少钱?’

他说,‘单间就是一个小床加一张桌子那么大。大一点的就是外面还有一个小位置可以放东西。这里房子太贵,都没套间。这栋楼住了好几百人,大家都这样。房子紧张的很,你们不用想在这里住上房子,除非提前登记,等有人走了才有可能。’

我说,‘麻烦了。’转过头看着那位妇女进去的房子,我和朋友走到那个小门。我鼓起勇气,问里面的一位中年妇女,个子很小,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大。

我说,‘大姐,我能看看你们的房间吗?’妇人没说可否,里面走出来了一位1.8米多高的帅小伙,‘没有关系,你们也想租房子?’

我说,‘啊,你们里面住了多少人啊?’他说,‘我们4人,我和老婆和一个刚生下来的孩子,我妈刚过来帮我们看看小孩,她不会在这里住久的。’

那是一个4平方米大小的房子,里面放了一个小双人床,除了能走人,没有任何其它空间。没有任何家具,房子外面接着一个小间,大约1平方米,放了一个小桌子,一个很小的电磁炉。

年轻小伙子说,‘我们这间房子每月1000元。没有厕所,没有洗澡间,没有厨房。这个小电磁炉就是我们用来煮饭的。水到外面的水龙头接,上厕所也是在外面,洗澡就在那个厕所里。你看,这个房子这么小,也就是睡觉用的。’

我说,‘你们三代4口人,就这张床如何睡啊?’小伙子说,我妈和小孩睡一角,我们睡一角。我妈走了,我们三人睡一张床也还好。’

我说,‘你们是哪里人?你在哪里工作?你爱人有工作吗?’

小伙子笑眯眯的说,‘我在三里屯做物业。老婆哪能工作,小孩太小。我们是河北沧州的,我妈平常在家种地。’

我说,‘你每月工资多少?’他说,‘几千块吧。’他好像不好意思说具体多少钱,我也不好意思问的太不礼貌了。

‘那你妈在沧州是不是种麦子的?有多少亩地?收入还好吗?’我接着问她妈妈。

那位母亲开口了,她很开朗。个子很小,但是非常精神,看不出她就是种地的能手,‘我们家4口人算,有8亩地,分为几块,就是靠天气了。天气好,收多,天气不好,就不好说。’

我说,‘种地很辛苦。梨,耙,收,有没有机械化呢?’她说,‘有,就是出点钱给专业机耕队吧。’

我说,‘大姐,你好年轻漂亮。看不出你这个样子就有孙子了,也难怪你的儿子长这样帅,而且还这样高,儿媳妇也这样漂亮,你好福气啊。’

大姐说,‘不行了,我哪里年轻,都老太婆了。’说完,她和儿子都嘻嘻的笑了。那位年轻妇女,原来就是那位小伙子的媳妇,非常朴素而美丽,看不出是农村来的女孩子。

离开了那栋楼,我的朋友说,‘姚老师,我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以前觉得当大学老师很辛苦,压力很大。今天跟你走了这一下,我学了很多,感受很深。在外面是这样繁华,而紧贴着这一栋栋高级的写字楼,就住着这么多的外来农民工,还有这样破旧不堪的老楼房。他们在这里工作10年,甚至20年,可是,他们却生活得这样辛苦。我们在大学的人,应该满足了。’

我说,‘我从英国来这里随便看看,就能看出这么多的事情,你们在北京却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你知道在北京有多少这样的人吗?我保守的估计是7百万人。北京2千万常住人口,真正能过上像样生活的就是1千万人,高房价是针对有户口,有好单位和好工作的人而说的,对这帮外来人来说,他们连担心高房价的机会都没有。’

所谓城市化,就必须把外来的农民工,尤其是那些常年在北京工作的人,有一个像样的立足之地。假如我们看到的这些人家,每个家庭都有一个哪怕是30平米的单元套间,也有一点起码的人生尊严吧。这就是我为什么经常说政府必须建许多小户型房子的缘故,只要政府还继续盖100平米的房子,政府就不知道,或者不想去为这帮人着想。

可是廉租房是怎么建的?是让什么人住的?廉租房最后会不会惠及这些最下层的北京人?我没有答案,我希望政府能够给出个答案。

文章评论
关注我们

快速入口
回到顶部
深圳网站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