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册 投稿
经济金融网 中国经济学教育科研网 中国经济学年会 EFN通讯社

为什么中国影子银行从2009年起飞速发展?

中国影子银行已经成为眼下关于中国经济的一个讨论热点。最近关于这个话题又有一本新书问世,题目是 Inside China's Shadow Banking: The Next Subprime Crisis?,来自前UBS的高管张化桥先生。在这本书中,张先生提出中国的金融抑制、特别是长期存在的低利率(甚至是负利率)情况,导致了中国影子银行的诞生。这和很多其他的分析报告是非常相似的。

我也同意这一点。存款利率长期以来都被人为压低了,在过去十年中有好几年的实际存款利率都是负的,这使得储户们(包括居民储户、企业储户和政府储户)被迫去寻求更高的投资回报率。同时,被人为压低的贷款利率以及其他一些侧重于投资的制度(地方的GDP偏好、缺乏预算硬约束等)使得信贷需求长年高居不下。为了避免资金价格扭曲可能引发的信贷增速过高和随之而来的通货膨胀,银行监管者们设置了一些数量型的监管指标,比如每年的新增信贷目标、贷存比指标等等。另外,由于种种原因,某些行业获得银行贷款的难度也比较大。比如,从2010年起,作为调控房价的措施之一,房地产开发商的银行贷款被严格限制了。再比如,一些中小企业获取银行贷款也不太容易。信贷总量的控制以及对某些行业获取银行贷款的限制使得他们被迫从银行以外的渠道来获得融资,而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来自房地产开发商。因此,从资金的供给方和资金的需求方都有强烈的愿望要摆脱现有的被严格监管的银行体系。在这种情况下,非银行金融机构(如信托、保险和证券公司)和商业银行都试图用一种监管当局不太好控制的方法来为这些需求牵线搭桥。于是我们也就看到了信托资产的飞跃,以及银行理财资产的爆增。

图1 实际存款利率和实际贷款利率

\

然而,有一个问题是很多分析人士没有提及的。为什么中国影子银行直到2007-08年的世界金融危机之后才蓬勃兴起呢?存款负利率和信贷总量控制在中国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但在2009年以前我们谈到的“影子银行”主要是指个人之间的资金流动、以及地下钱庄之类的民间借贷系统,而非今天的这种以大型金融机构为核心的影子银行。当然,“影子银行”这个词也只是美国金融危机之后才被创造出来。而在中国,也只是在信托业务和银行理财业务从2009年起飞速发展之后,影子银行才被广泛提及。但是,我们需要留意的是,存款负利率在2004年比最近几年更为严重,为什么在2004年没有诞生一个以金融机构为核心的影子银行系统呢?如果我们简单地把影子银行的诞生归咎于存款负利率,恐怕可能会忽略一些其他的同样重要的因素。

一个原因是2009年的信贷激增。正如我们在图2中可以看到的,2000年之后的绝大部分时间内,实际新增信贷都超过了年初制订的信贷目标。不过超过的比例比较有限,通常都是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2009年的实际新增信贷接近10万亿,几乎两倍于年初制定的5万亿目标。显然,政府推出了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来使中国摆脱经济危机,而这些计划的成功实施需要银行信贷的支持。在这种情况下,银行监管当局容忍了银行信贷超出既定目标,不过实际的增速之快还是令他们感到震惊。在2009年1季度,新增信贷就达到了4.58万亿,几乎等同于2008年全年的规模。

图2 新增信贷和信贷目标 (单位:十亿人民币)

\

当然,经济刺激计划成功地使中国经济增长重新走上快车道,但不幸的是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2009年的异常信贷增长导致了随后的通货膨胀和资产价格快速上升,这使得央行和银监会不得不重申信贷目标的重要性,并要求银行将信贷增长控制在目标范围内。然而,古话说得好,又简入奢易,又奢入俭难。一旦信贷洪水的闸门被打开,再关上就变得特别困难。而且,很多投资项目都需要持续的资金支持。当银行融资受到限制的时候,很多借款人就不得不转向其他的渠道,而以信托公司为首的非银行金融机构张开双臂欢迎新客户的到来。

另一个原因是金融自由化。对于非银行金融机构来说,和2004年左右相比,2009年之后是个更好的发展业务的时机。为什么呢?除了2009年之后的信贷需求比2004年那时更加强劲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直到2004年9月,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才开始对商业银行开展人民币理财业务实行准入制度。换句话说,人民币理财业务在2004年之前根本不存在于商业银行之中。第一笔人民币理财产品是光大银行上海分行在2004年7月发行的,年化回报率是2.18%。 2005年9月29日,中国银监会正式发布《商业银行个人理财业务管理暂行办法》和《商业银行个人理财业务风险管理指引》,并于2005年11 月1 日正式实施。

银行理财的第一次快速发展是2006-07年股市的繁荣时期。在牛市的环境下,IPO首日涨幅极大,这也导致了打新股的需求爆增。为了迎合这一部分需求,银行纷纷开展打新股的理财业务。然而分业经营使得银行理财计划不能直接申购新股,所以他们和信托公司合作,曲线救国,把理财资金委托给信托公司去打新股。这种生意模式在当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银行理财和信托资产都得到了快速增长,而这也是银信合作的滥觞。当股票市场风光不在的时候,银信合作便从投资类产品转向了融资类产品,为无法得到银行正式贷款的客户提供融资,这也就是金融危机之后发生的故事。

震惊于银信合作业务的发展速度,银监会在2010年夏天一度将其叫停,并在后来要求商业银行将一部份表外的银信合作业务转移到表内,试图对其加以控制。然而这并不意味着金融自由化的结束,相反,信托公司的资产规模仍然以惊人的速度上升。在2007年底,信托资产还不超过1万亿人民币。不过这个数字在2010年底变成了3万亿,并在今年3月底接近了9万亿。在信托公司风生水起之时,证券公司也不甘人后,他们也开始和银行合作开展理财业务,并收取更少的费用。2012 年 10 月份证监会发布了《证券公司客户资产管理业务管理办法》,对券商资管业务给予了支持。券商资管的资产规模以火箭般速度窜升。在2011年底只有2818亿,但在2012年底就达到了1.89万亿,2013年3月超过了3万亿。同时,保监会也发布了新规支持保险公司的资产管理业务。看上去监管部门并无意抑制影子银行的发展,反而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开启两扇门,为影子银行的发展提供了不少便利。

图3 信托资产的增长 (单位:十亿人民币)

\

综上所述,我们不能把中国影子银行的诞生和发展简单归因于金融管制(如利率管制)。事实上,对传统银行业务的管制以及对非传统银行业务和非银行金融部门的调控放松共同造就了中国式影子银行系统——以金融机构为核心的影子银行系统。如果只有管制,影子银行大概也会出现,但不会是以金融机构为核心的。如果没有任何管制,那么影子银行就不存在土壤。正是管制与放松的结合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在21世纪的很长时间内,实际存款利率都是负的,因此储户一直在寻求更高的回报率。然而在2004年那会儿信贷的需求并非特别强劲,而且金融机构也没有平台来牵线搭桥。2004年之后的金融自由化趋势以及2009年的信贷繁荣改变了这两点,使得中国式影子银行得以飞速发展。

文章评论
关注我们

快速入口
回到顶部
深圳网站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