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士丹利董事长：中国经济增长绝对值依然可观

以下“Q”表示主持人金李教授提问，“A”表示高闻董事长回答。

主持人金李教授（左）、高闻董事长（右）
 

监管及后金融危机时代

Q：自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美国的监管环境已大幅改变。新的监管对你们的业务有何影响？

A：监管变化是历史性的。以摩根士丹利为例：金融危机前，我们有300亿美元的资本；如今，我们的资本规模为700亿美元。危机前，我们的资产负债表为1.25万亿美元，这意味着我们的杠杆率将近40倍；如今，我们的资产负债表则为8,000亿美元，意味着杠杆率仅为11到12倍。我们在危机前的流动资金约为800亿美元，资产负债表为1.2万亿美元，（流动资金占资产负债表）的占比仅为6%-7%；而如今，我们的流动资金已经超过2,000亿美元，资产负债表是8,000亿美元，占比为25%。

监管机构就好比是医生，监管本身类似于健康评估。健康评估包括开处方、年度体检和身故事宜安排这三个环节。开处方这一环节是为了保持健康。监管机构要求金融机构储备足够资金，保证足够的流动性并控制好杠杆率。就像医生建议你每天吃个苹果，确保金融机构得以保持最佳的健康状态。第二个环节就好比由美国政府领导的监管机构开展的年度健康检查，这一程序能够确保金融机构内部流程或其他功能属性在压力之下也能够正常运转。至于身故事宜安排，监管机构还实施了恢复和解决方案，这能够延缓金融机构的“死亡”并确保该机构能够进行“有序清算”，这尤为重要，因为当“具有系统重要性”的机构倒下的时候，他们会对周围的机构造成重大伤害。

Q：你是否依然相信“大而不倒”？

A：问题在于机构的复杂性。我认为，所有大型机构都有责任向他们的监管方和政府证明，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应对和处理他们业务的复杂性，如果做不到，他们应该减小规模。

我认为“大而不倒”的问题已经被额外资本和最近实施的总体消化损失资本（TLAC）有效解决了。在危机时期，基本上就是要采取各种形式的债务性证券并将其转为股权资本。而TLAC的规模以及资本规模正好占资产负债表的25%。真的有机构在这样的标准下倒下吗？（理论上）是有可能，但这是一个非常异常的情况，要比我们经历的金融危机更加糟糕。

Q：我们知道你被选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董事会成员。你是怎么做到的？

A：摩根士丹利拥有伟大的基因，如果一个机构没有正确的价值观和文化，就不会被任命这个职务。我把这项任命看作是尊重我们机构和文化的一种标志。作为首席执行官，我的其中一项任务就是确定和强调摩根士丹利历经80年历史冲刷依然保留下来的文化优势。

我们有一个很棒的团队，他们在公司与监管机构的沟通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包括公司的前首席财务官Ruth Porat（现为谷歌首席财务官）以及前首席财务官戴赫龙（Colm Kelleher）。戴赫龙曾帮助公司渡过了金融危机，现在负责摩根士丹利的机构证券业务，他深受尊敬，尤其受到国际监管机构的尊重。此外，还有公司现任首席财务官Jonathan Pruzan和公司的首席风险官Keishi Hotsuki。作为一个团队，我们树立了信誉和稳定。我不过是碰巧处在这个职位上的人罢了。如果首席执行官不是我而是他们这些人之中的任意一位，我确信他们也会被选为纽约联邦储备银行董事会成员。”

中国“新常态”

Q：2008年，我们经历了全球金融危机，随后出现了欧元区债券危机。如今，新兴市场正在分化，中国在经历了20年的快速增长后面临经济增速放缓。你对中国经济增长的看法是什么？

A：市场对增长率过度痴迷。市场关心增长率到底是百分之六、七、八还是十，事实上关键在于中国经济增长的绝对值。让中国保持过去十年的10%-14%的经济增速是不现实的，这显而易见。然而，市场并没有理性地应对这种显而易见的趋势。市场是情绪化的，被其他声音所影响：“中国经济增速在放缓”。确实，中国的经济增速是减慢了，但是中国经济的基数今非昔比，绝对值的增长却依然可观。中国经济增长对全球经济增长所做出的贡献是世界各个国家中最多的。

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是10万亿美元，美国是17万亿美元，接下来是日本4万亿美元，德国3.5万亿美元。那么在全球范围内，如果你不认真看待中国的增长，毫无疑问你也做不来简单的算术。事实上，中国是一个经济的庞然大物，面临着一系列非常严峻的转型议题：污染、食品安全、职业保障和人口政策等等。 应对这些挑战比继续追求高速增长更为重要。

Q：中国股市的波动性是否令担心？

A：说实话，我认为今夏中国股市的景象确实令人忧心。你不能一面宣称自己有一个市场经济，一面却在事态发展无法如你所愿的情况下进行人为干预。那会促使投资人产生怀疑，开始考虑其他的投资机会。市场的一致性和确定性很重要，人们的信心也来源于此。从我这次访问中国之旅中，我认为监管部门和政府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出现了失误，而这在其他国家的股票市场都曾经发生过。他们明白，干预并未发挥作用，却打击了信心从而加速市场下行。我们是可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的。

然而，这并不会影响我对中国市场的看法。中国的股票市场受散户驱动的比例很大，有情绪化这一特点，尚待成熟。然而，中国经济正相反，它一点也不情绪化，而且已发展得相当成熟。这两者必须要区别看待。

摩根士丹利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詹姆士•高闻（James Gorman）

领导力和决策

Q：2008年，贝尔斯登崩盘、雷曼兄弟破产、美林被收购。华尔街上只剩下两家独立的投资银行。许多人当时认为摩根士丹利会是下一家倒下的投资银行。你在2010年出任摩根士丹利首席执行官的时候，公司已有两年的亏损业绩。你制定了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策略，调整了业务模式，主动削减薪资，所有这些重大举措令公司逐渐好转，到今天你可以很轻松和开心谈论这些决策，这与你的优秀领导力密不可分。请问你的领导力理念是什么？

A：如果想扮演一个领导者的角色，你必须乐于做出决定。你必须要明白一件事，只要你做出一个决定，总有人不喜欢它。而且，有时他们是对的，而你可能真的错了。我喜欢当一个决策者。我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我在做决定前会汲取许多他人的想法和意见，在此基础上坚定地做出决定并承担相应的结果。

一个机构并不是仅仅靠领导者华丽的辞藻和个人魅力就能被带领的，而是需要能够指引方向的决策。大多数时候，你必须是正确的，否则你就是领导该机构的错误人选。每个机构都会面临质疑，尤其是在变革时期，但是如果你因为质疑就觉得无所适从，那什么都无法开展。你必须坚定，也必须保持开放的心态去倾听他人，这样你便拥有力量去寻找前进的道路。

延伸阅读：现场听众问答

问：关于如何做出职业决策，你会给年轻人什么建议？

答：职业是一个旅程，不要过度计划。我认为最不应该建议的就是寻找激情。如果你有激情你肯定会知道，也不需要去找，大部分的人没有激情，他们有的是兴趣。这些兴趣会成长，也会改变。就拿我自己来说，当我不再做这项工作时，我的激情将不会是经营一个全球性的金融机构，我会乐于做一些其他事情。生命是一段旅程，你将经历不同的旅途，你应该对旅途中发生的各种可能性保持开放的心态。

问：在金融业，你是否相信只有通过强大的法规和监管才能使一个机构实现道德的文化和自律？

答：我认为单纯通过监管是无法实现道德规范的。道德植根于文化和信仰当中。你加入一个机构，共享该机构的一系列价值观，这才是真正的道德中心。如果你与一群人分享相同的价值观，你不会冒着额外风险去伤害他人。因此，监管能告诉你该拥有多少资本保证金，但并不能告诉你如何判断风险、如何保持职业道德，怎么做必须来自你的内心。

问：您对互联网金融服务有何看法？他们有影响你们的生意或对市场带来冲击吗？

答：接受新技术是很重要的，这也是我们正在做的，但更重要的是通过新技术去为客户提供充足的、有智慧含量的内容、资讯和建议，技术归根结底是一项工具，它还不能替代智力而成为决策的因素。

网络金融服务新兴，但银行的优势依然不可忽视：它们有现有的顾客，声誉的积累，同时受到全面的监管。因此如果出现问题，银行的存款也是有保障的，总有人对此负责。在与受监管的金融机构打交道的时候，投资者会感到更加安全。然而，某些金融服务，比如贷款，它不需要你把资金拿出去，而是你从机构获得资金，这通过网络渠道完成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把你的钱给出去，你还是希望对方是个可靠的对象吧。

来源：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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