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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是如何打假的?

民国的假酒和假药

1923年,江苏泰兴等地出现了一种新型白酒。当时,普通高粱酒每担的成本是12元,新型白酒的成本只有6元,价格低出一半。此种酒口感甚烈,不太好喝,却因售价便宜,引发许多乡民争相抢购,最后造成两个后果:第一,排挤了正常的酿酒业,一时间高粱酒销售大幅下降;第二,新型白酒伤害人体,尤其会损害视力,甚至有因饮酒中毒致死之事。

其后官方介入调查,化验成分,才知此新型白酒系进口的“火酒”勾兑而成,将其命名为“三合酒”。所谓“火酒”,即今天所说的工业酒精。“三合酒”即将工业酒精、冷水与高粱酒三种混合。“三合酒”的流行,主要由于进口酒精太多,中国的工业生产又不需要太多酒精,余者便被不法商贩偷偷用来勾兑白酒。

到1925年前后,此种“三合酒”已经在江浙沪一带泛滥成风。据官方调查,上海周边的嘉定、太仓、宝山三县,每月至少销售假酒3700余担。勾兑假酒之事引发商界强烈愤慨,政府不得不对进口酒精课以重税,并自行建立国产酒精厂,以控制酒精销售管道。由于严厉打击,“三合酒”的生产到30年代初逐渐退潮,但始终没有销声匿迹。

如果说勾兑假酒只是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甚嚣尘上,假药制造则泛滥于整个民国时期。当时的中药造假不多,假货主要是进口西药。在市场上,只要某种进口的西药畅销,很快便会有人仿制。造假者多回收其药盒药瓶,在小作坊中灌装,以牟取暴利。更多的造假行为是以次充好。比如,当时抗菌普遍使用“磺胺嘧啶”,造假者常将真货的商标取下,贴于廉价的“消发噻唑”瓶上,若不经专业人士化验则无法区分。

更有甚者,将不值钱的普通药粉随便装瓶,自行印制莫名其妙的外国商标,以充名药,糊弄大众。由于进口西药做伪太多,乃至被冒仿的商家不得不采用诅咒发誓的形式,登报声明自己卖的是真药。所以,从《申报》的药房广告上,常常能看到商家自证清白之语:“假药欺人,雷击火焚”、“伪药欺世误命,天诛地灭,男盗女娼”。这相当于今天商家广告常用的“假一赔命”,成为民国报纸上的一道别样风景。

假文凭与假古董

当然,酒类造假、药品造假的技术含量不高,文凭造假则需要一定的技术。民国时期的各种文凭一无编号,二不能上网查询,很多人都拿假高中文凭投考大学,或携假大学文凭去求职。由于需求强烈,便出现了专造假文凭的机构。北平的琉璃厂有XX斋,被学生称之为“文凭斋”,中学文凭可以造出四五十个学校,售价3元,大学文凭则能造出朝阳大学、中国大学等两三个私立学校的文凭,售价15元。

由于“XX斋”卖文凭赚钱,很多同行眼红,纷纷跟随仿制。“XX斋”看到自己被模仿,便不顾一切大张旗鼓地开卖,终于在1940年被官府查封。老板出狱后又重操旧业,还开展了快递业务,办证者可来函汇款办理,可谓今天电话办假证的“先驱”。由于朝阳大学、中国大学两校的假文凭太多,用人单位遇到时总是留了一只眼。比如,1944年,一位河南某县的民政科长,将伪造的中国大学文凭交到省政府铨叙处。铨叙处发现印章可疑,遂致电教育部,查询该年中国大学毕业生名单中是否真有其人,查询无果,此人受到撤职处分。

无论制造假酒、假药还是假文凭,都不如印假钞赚钱快。1935年国民政府统一货币之前,许多省份都有自己的硬币、纸币,由于规格混乱,各种造假钞者也就多如牛毛。1935年后统一的法币出现,造假者开始专打法币的主意。

当时还有文章专门教人制造假币:先用画笔将钞票上中央银行总裁、副总裁的印章描成黑色,拍成黑白照片正反面底片若干张,通过特殊技术将其烧制在玻璃上。其后,用蛋白、牛皮胶和红磷调和成浆,铺在铜板上,将玻璃底片覆盖其上,玻璃上方用烈日光晒,铜板下方用炭火烧,以使其充分接触。然后,再揭掉玻璃片,用钢针按照纹路雕刻。雕刻印版的过程非常复杂,非专业工匠不能胜任,费时两三个月,才能制成正反两块铜版。印版刻好后,花一百万元的高价买一台进口的印刷机,每日可出八百万元钞票,真是暴利。

更高端的是古董造假,此举非具有专门书画技巧者不能为之。比如,陈巨来在《安持人物琐记》中记载,有嘉兴人汤林泽,善于做假印,常在民间收购明代的破牛角杯,根据书画中古人的印章仿刻,能够做到天衣无缝。

张大千也曾在上海专门伪造石涛、八大山人等人的画,卖给大资本家程霖生,常年骗取巨款。又有杭州人周龙昌,会装裱古画,一般古画破损者,任何人物、山石、亭台都能增补复原。张大千见周龙昌的造假技术比自己还厉害,每月出两百个银元,专门请他在自己家中装裱古画。民国时期由于古董造假对簿公堂的不多,因为官方也没有能力鉴定真假,购买者只能吃哑巴亏了。

政府间的“假币战争”

总之,在民国的报纸上,每天都能看到形形色色的造假案件。为什么民国时期造假之事如此猖獗?实际不是什么传统道德崩溃、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而是由于乡村衰落、城市兴起的缘故。现代消费型城市的兴起,造就了大量的无业游民和流氓阶层,他们身无长技、不事生产,要获得生存,便常常铤而走险,步入制假贩假之途。

当然,民国时期不只是国人热衷于造假,外国人也乐于分一杯羹。由于中国政府无法管辖,外国人常常在本国制假,成功后偷偷运到中国变现。比如,1926年,天津警方就抓获了四名在市内兜售假邮票的日本人,经审问得知,他们看到中国邮票没有防伪,易于仿制,遂大肆制作销售。伪造中国邮票的总机关设在日本,制成后从大连运入中国,在华北地区销售,总面值有十五万元之巨。

更值得一提的是,造假不仅是个人行为,还常常是国家和政府的行为。

1937年抗战前夕,天津市场上出现了大量伪造的法币,做工逼真,连善于辨认的银行员工也没法分辨,很多伪币都成功存入银行之中。经政府严厉查处,伪币一时销声匿迹。1938年10月,日军在华南登陆,广州一带同样出现了大量假冒的法币,与在天津发现的法币一模一样,造成了金融界的巨大混乱。

从北方到南方,凡是日本人控制的区域都出现假币,后证明法币系日本人伪造,随侵略军队带到中国,背后有日本政府的授意,目的是扰乱中国金融。日本人是怎么伪造法币的?当时有一篇国内的新闻调查称,在日本的京滨地区,有一座不算高的土山,上面驻扎有日本陆军第九研究所,防守严密,不准日本老百姓靠近,每天用车运出大量货物,行事诡秘。某次,一辆运货车中途翻车,法币漫天飞扬,大家才明白那里是伪造中国法币之所。

据称,伪造法币的机械由政府提供,纸张则由富士公司等供给。技术人员需经过严格的挑选,事先要接受出身、经历、思想和家庭状况的严格考核,人员进出时也要检查搜身,以防止泄密。东条英机曾多次视察此处,莅临鼓励生产。此处每天可以生产一亿元的伪法币,源源不断流入中国市场,从军费上支持了日本的侵华战争,对战时的通货膨胀也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实际上,日本人伪造法币在当时已经是公开的秘密。1939年,国民政府的中国、中央、交通、农民四行联合办事总处发布通知,提出了阻止伪造法币进入沦陷区的种种办法,其中包括:

在沦陷区周边多发行旧版法币,造成沦陷区旧券普遍流通,使日本人制造的新版法币无法鱼目混珠;在沦陷区周边严设关卡,杜绝伪法币流入;选择伪币样本,责令沦陷区周边的县政府张贴,告知民众注意核验;如果在沦陷区内发现制造伪币机关,政府将委托印制真法币的外国钞票公司出面交涉;教育民众不要收藏、使用假币等等。

同时,中方采取反制措施,与英美制币公司合作,不惜重金购置设备,在重庆歌乐山附近秘密建造了一座工厂,专门制造日本钞票和汪伪政权钞票。据称,这些日伪钞票的印版,系戴笠从暗中与重庆通气的汪伪行政院副院长周佛海处取得,复制后带回歌乐山日夜赶印,最后由交通部门偷运到汪伪统治区,大量套购黄金、布匹等军用物资,扰乱沦陷区的金融市场。

由于假冒的汪伪法币源源不断,汪伪政府打假不成,招架不住,便常常在报刊上气急败坏地叫骂:“蒋军任意剥削乡民,穷极无聊伪造纸币⋯⋯伪造XX银行纸币达一百二十万之多,以欺骗乡愚⋯⋯案犯捕获,民心大慰,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幸事!”所谓“民心大慰”的说法,当然也是一种造假——伪造民意。

(责任编辑邮箱:zhouhz@efnch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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