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昂山素季将给中国带来什么?

应中国共产党的邀请,由昂山素季率领的缅甸全国民主联盟代表团将于6月10日至14日访华,日前已抵达北京,与全国政协副主席、中联部部长王家瑞进行了会谈。在中缅关系最近面临波折坎坷的敏感时间节点、一位不同寻常的敏感人物访问中国,这本身就是极不寻常的意味。

                        

事实上,早在2011年12月8日,中国驻缅甸大使李军华就曾在缅甸与昂山素季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谈。2011年12月19日,昂山素季在接受中国香港媒体采访时表达了希望访问中国的意愿。此前的1987年至1990年,时任中国驻缅甸大使的程瑞声曾两次会晤昂山素季。2013年,外界就开始传出过昂山素季的访华消息。当年11月,昂山素季公开表示,她已接受具有中国官方背景的非政府组织中国国际友好联络会的邀请访问中国,但此访最后没有下文。2014年4月,中国驻缅甸大使杨厚兰也曾透露,将在“适当的时机”向昂山素季发出访华邀请。直到2015年,这个访问终于落地。

1945年6月19日,昂山素季出生在缅甸仰光。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她不平凡的一生。她的父亲德钦昂山,被奉为缅甸“国父”,是缅甸军队的创立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缅甸军政府把他视作一个爱国主义的图腾,仰光最大的市场、最重要的街道和最大的体育场都以他命名,在爱国教育和宣传下,昂山将军几乎受到所有人的爱戴。而昂山将军的这份威望,也成为他留给昂山素季最宝贵的遗产。

1947年7月19日,其父昂山将军被英国人支持的缅甸爱国党人刺杀,昂山素季时年2岁。1960年,其母亲被任命为缅甸驻印度大使,昂山素季随母亲离开了缅甸来到印度,在当地一所女子学院学习。1963年,18岁的昂山素季被送往英国牛津大学,攻读哲学、政治学和经济学,并获得学士学位,毕业后留校任职。后来又在不丹外交部等处任职,在缅甸以外的国家生活了28年。1988年3月,昂山素季接到母亲病危的消息,急忙返回缅甸,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将长时间失去自由。

当时,缅甸人民反抗军政权的活动正风起云涌,暴力镇压、平民伤亡事件不断上演。作为领导缅甸独立运动的昂山将军之女,昂山素季被缅甸各界人士寄予厚望,希望她来领导缅甸的民主运动。1988年8月26日,在缅甸仰光近百万民众的注目下,43岁的昂山素季发表演讲,慷慨陈词:“我不能对祖国所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对于这场运动的目的,昂山素季反复在演讲中说是通过自由公正的选举实现多党治理的民主政府。她在演讲中特别强调通过非暴力的方式实现自由和民主。她认为,以暴力为手段造成的伤害远远比非暴力大得多。但是,她不认为非暴力是唯一的选择。她在演讲中呼吁军队成为民众信任的军队。同时,她也劝说民众忘记仇恨。她说,她父亲在生前曾经提醒缅甸不要走德国和日本的道路,民主是跟自由匹配的意识形态,是缅甸应该争取的唯一的治理形式。

然而在1989年7月20日,军政府却以煽动骚乱的罪名对昂山素季实行软禁。出人意料的,在1990年5月的大选中,昂山素季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仍赢得绝对优势。昂山素季本该出任总理,但军政府拒绝承认大选结果,并宣布民盟为非法组织,继续监禁昂山素季。

在软禁期间,是信仰支撑着昂山素季,她常常背诵佛经。她在佛教信仰方面的认识和做法其实跟大部分的缅甸人差别很大。她将她所认同的佛教称为“engaged Buddhism”。“engaged”是参与的意思,有些人将此译为“入世佛教”。信奉这种佛教的人认为,佛教信仰不能停留在口头和仪式上,应该按照具体的情况通过行动关怀他人。而且,昂山素季认为,不仅佛教有慈悲的观念,她所知道的其他宗教也都有。她举例,基督徒说:“神就是爱”,也说:“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在她看来,这里的“完全的爱”跟佛教中的“慈悲”是一样的。正是这份坚定不移的信仰,让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的日子。

1991年,昂山素季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因无法亲自领奖,她只好让儿子代替自己发表了答谢词。在领奖答词中,代她领奖的儿子引用她的话说:“在缅甸追求民主,是一国民作为世界大家庭中自由与平等的成员,过一种充实全面、富有意义的生活的斗争。它是永不停止的人类努力的一部分,以此证明人的精神能够超越他自然属性的瑕疵。”

1995年,在东盟的压力下,缅甸军政府短暂释放了昂山素季,希望她能够主动离开缅甸回到英国。但昂山素季清楚,自己离开缅甸后,就会被军政府永远拒绝入境。在缅甸民主事业和家庭两者之间,她选择了留在缅甸,继续遭到无理由的软禁。

在国际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影响下,2010年缅甸政府开始推动改革,开启了从军人政权向民主制度转型的进程,致力于民主化改革和民族和解,民盟也得以重新注册。2011年3月出任缅甸总统的吴登盛,开始释放政治犯、开放报禁、提出与少数派对话、解除各项禁令。包括解除对昂山素季的监禁,也被认为是大选前向西方示好的表现。果不其然,对于昂山素季的获释,许多国家政要和国际组织表示欢迎。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赞扬昂山素季“鼓舞”了世界,英国首相卡梅伦、德国总理默克尔、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都对军政府释放昂山素季表示赞赏。美国总统奥巴马热情地宣称,昂山素季是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然而昂山素季用行动证明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反对派“偶像”。2012年4月1日,缅甸补选联邦议员,这是一个面积不到68万平方公里的东南亚小国举行的选举,因为昂山素季这位66岁的候选人,却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被称为“缅甸历史性的选举”。在缅甸举行的议会补选中,昂山素季领导的民盟以秋风扫落叶般的气势,囊括了此次补选中45个席位中的43个议席,而执政的缅甸联邦巩固与发展党仅获得1个议席,掸族民主党获得1个议席。昂山素季也当选为缅甸人民院议员。此次补选,被普遍认为是2015年大选的一次预演,尽管缅甸宪法规定军方占有缅甸国会四分之一的席位,但如果民盟能延续上次补选时的炫目成绩,民盟将会轻而易举成为缅甸国会第一大党。

至于昂山素季本人,由于缅甸宪法限制拥有外国亲属的人参选总统,而修宪需要至少75%以上的支持率,目前其前景尚不明朗。但是,这名以非暴力姿态抗议极权、暴力、监禁、暗杀等残酷现实的纤弱女人,早已成为缅甸民众敬仰的精神领袖。人们都在期待,被称作“缅甸曼德拉”的昂山素季、从印度“圣雄”甘地的政治和哲学中获取宁静的反对派领袖,将会在缅甸政坛发挥重要的作用。

因此,昂山素季的此次访华也获得举世瞩目。香港《南华早报》发表文章指出,“中国此次邀请昂山素季访华将使中国与缅甸政府和当地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的关系迈上新台阶。即使今年昂山素季不能参加11月举行的大选,她领导的缅甸民主联盟也将在大选中取得不错的成绩。”而外交官网站发表的一篇名为《中国应当欢迎昂山素季的三个原因》的评论文章指出,昂山素季访华将给中国带来三点好处:一是让中国的外交政策更加自信和开放。“西方国家一直诟病中国只与那些难以融入国际社会的‘失败国家’交往,此次中国邀请昂山素季访华让西方媒体哑口无言。二是能更好地保护中国在缅的国家利益。中国加强与昂山素季的接触将使双方尽快建立互信基础,这将为中国在缅利益增加保险系数。三是增加中国与西方国家在缅的竞争力。更重要的是,昂山素季在缅甸民众中享有极高的威望,几乎是半个神,如果中国继续拒绝同昂山素季接触,不会让昂山素季受到损害,反而会令中国利益受损。当然,对于昂山素季来说,访华也是诸多好处,作为缅甸政坛上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昂山此刻访华包含了比较丰富的政治意义,一是为了11月的大选铺路,和中方进行进一步沟通;二是寻求更全面的支持;三是打造较好的国际形象。

可见,昂山素季访华正是双赢的结果。中国也通过邀请这位敏感人士来访,展现一个大国的胸襟和抱负,展示中国对外开放的决心和努力。要知道,在短短两年前,缅甸还是一个孤立的极权国家,是中国实质上的附庸国。而现在,缅甸已敞开了国门,变革与改革的活力处处可见。昂山素季的访华,还可以给中国发出进一步的信号:缅甸将来和欧美国家会有一个正常的关系,这个关系会有利于缅甸国家的和平与稳定,也会有利于地区的和平与稳定,包括有利于缅甸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中缅关系。也许在表面的利益之外,昂山素季的精神价值和缅甸的改革转型,会对中国有更多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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