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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克尔·波特:“再实业化”能救美国吗?

    欧美债务危机将国家和区域竞争力问题再次推到聚光灯下。美国能通过“再实业化”重构自身竞争力吗?“制造业回归”前景如何?抑或美国的增长需要另辟蹊径?提升可贸易的服务业会成为新的潮流吗?

  哈佛大学商学院教授迈克尔·波特认为,美国经济不应该是依赖借贷来实现过度消费这么一种模式,其经济结构已经开始调整。如果能有更多高端制造业的就业机会,势必会变得更有竞争力,也许这些就业机会在未来的若干年内会回归美国。但最根本、最长远的问题是,美国能否从根本上提高生产力,如何能提高工人技能。

  32岁即获哈佛商学院终身教授之职的迈克尔·波尔被视为当今世界竞争战略和竞争力方面的权威。他曾在1983年被任命为美国总统里根的产业竞争委员会主席,开创了企业竞争战略理论并引发了美国乃至世界的竞争力讨论,其《竞争战略》(1980年)、《竞争优势》(1985年)、《国家竞争力》(1990年)等已成为各国政要和企业界人士的必读书目。

  “我们的技术基础亟待提高”

  记者:现在有一种说法认为,美国未来的就业增长要通过吸引制造业就业回归来实现。你认为这种想法可行性如何?

  迈克尔·波特:我想美国如果能有更多高端制造业的就业机会,势必会变得更有竞争力,也许这些就业机会在未来的若干年内会回归美国。

  我们必须认识到很重要的一点,美国仍然是一个超级制造大国。美国制造业的产值很高,而且还在增加。制造业的销售额并没有降低,而是在升高,降低减少的是制造业的就业。目前美国制造业的机械化程度非常高,这意味着在大多数情况下,美国并不是从事简单、低端制造业的地方。这一部分制造业仍将继续由其他国家来完成,比如墨西哥、中国或者其他地方。

  高端制造业涉及更多的先进技术和技能,我认为这一部分应该是美国尤为关注的。如果美国能将本土商业环境变得更具吸引力,这一部分就业是可以回归的。

  记者:你如何评价美国现在的经济结构?据我们观察,目前美国经济仍然过度依赖消费,投资不足。这对重振制造业的计划会有什么影响?

  迈克尔·波特:在美国,消费确实在GDP中所占比重很大。我想经济结构自身已经开始调整,我们的经济不应该是依赖借贷来实现过度消费这么一种模式。

  现在我们正在努力调整,使消费与收入相匹配,消费者能够不再通过贷款购买更多东西。这种调整还在持续,我认为这也是美国目前积极健康的方面之一——调整过度消费的阶段。

  但是到目前为止,商业方面对于在美国投资还是有诸多顾虑。一方面是我们目前正在研究的竞争力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经济增长还很脆弱。这些顾虑主要是不确定美国市场是否已经整装待发。我想这个问题会自己慢慢化解。

  我们(哈佛)商学院认为,最根本、最长远的问题是,美国能否从根本上提高生产力。我们如何能提高工人技能,如何降低法规的复杂程度,如何把医保的成本降低,还有其他那些美国目前开支过多的方面。这是我们国家目前面临的最根本的挑战。

  记者:你曾提到过,高端技术人才原本是美国的强项之一,但现在正在逐渐变弱。

  迈克尔·波特:确实如此。现在唯一能够让美国维持高工资水平的办法就是不断提高生产力,并将业务延伸到海外,历史上一直如此。部分原因是美国拥有高效发达的物流体系,商业环境也使经商较为容易。更重要的是,美国拥有大批高端技术人才,他们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和培训。

  当下的情况是经济发展所需要的技术不断更新,越来越复杂,但我们的教育系统和培训体系并没有跟上更新的步伐。许多到美国留学的人才在获得高等学位以后,又回到自己国家去了。这导致真正掌握高端技术的美国公民数量在减少。

  我们在向校友发放的调查中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在美国本土进行商业活动?他们的回答是在美国难以发现所需的重要技能。

  另一个有趣的数字是,我所在的马萨诸塞州,有14万左右的就业缺口,这些缺口因为缺少高端技术人才而无法被快速填补。

  因此,我们的就业出现问题,一方面是由于经济增长、复苏得相对缓慢;另一方面是由于我们的技术基础亟待提高。如今美国劳动力中退休的那一部分员工所掌握的技能,普遍高于新加入劳动大军的人群。这是美国现在面临的最大挑战。

  记者:在这种情况下,你认为应当如何实现“重振制造业,提高就业”?

  迈克尔·波特:首先,美国大部分地区正在恢复竞争力,特别是制造业方面。我想说明一点,并不是说我们相信制造业是更好的,能提供高端服务,尤其是可贸易的高端服务业,也是很好的。高端服务业能提供高工资,创造更高的生活水平。我们都明白,全球经济中正在出现越来越多的服务业,所以提供服务并不是坏事,我想说的是我们想要在此基础上,使美国制造业恢复其原有的地位。

  要实现这一点,我们首先要简化税收体系,降低平均税率。其次,我们应当鼓励培训,美国政府在这一方面削减了很多。我们现在的培训很少,在这方面的支出也减少了许多,这是在美国财政困难的情况下,削减预算带来的负面结果之一。

  我们认为,这些问题不应当都依赖政府去解决,特别是提高工人技能这方面。企业也应当尽其所能来实现这一点。比如通过一些培训项目提高员工技能,和当地的技校、社区大学合作,确保技术人才的培养等。

  在技术领域,企业能发挥更多作用,而且它们也应当扮演更强势的角色。长久以来,美国企业因为拓展全球事业而减少了对当地商业环境的改善。这一点应当得到重视,企业有责任让美国商业环境变得更好、更高效。因为这首先会使企业受益,其次才是整个国家的商业领域。

    “现在的贸易体系对美国不公平”

  记者:像你刚才提到的,发展服务业中的可贸易部分,也被认为是重振经济的一种方法。这一部分产业的就业在过去20年一直增长。

  迈克尔·波特:服务业在整体经济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而其中可贸易的部分也在不断增长。尽管许多服务只能在当地提供,但随着技术的发展,未来将有更多的服务变成可贸易部分。

  美国的服务业一直处于领先地位,我认为美国还将巩固这种地位,这也意味着创造更多高端、高回报的服务业就业。过去的观点认为服务业的薪水很低,但实际上当今薪水最高的行业就是服务业。

  记者:你认为美国服务业面临的主要挑战是什么?

  迈克尔·波特:目前美国服务业增长的主要障碍是贸易壁垒。因为WTO体系和许多其他贸易协定,商品市场已经相当开放,特别是制造业商品这一部分。但是对于服务业而言,大多数国家的市场通道还被本国政府紧紧把持着。

  美国应当继续提倡全球贸易体系的开放,因为对美国而言,如果想继续从其他国家进口大量制造业产品,就需要对外出口服务。

  我们是能够把一部分制造业就业重新带回美国,但未来就业的主要增长还是靠服务业,所以我们还是要确保美国服务业在全球的地位。

  现在的会计服务、咨询、设计、软件等等,美国服务业的许多领域都处在世界领先地位,但在继续扩张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障碍,比如其他国家对本地市场的保护,以及知识产权问题。

  举个例子,许多服务业都涉及知识产权的问题,像软件业,美国有价值数十亿美元的软件在全球各地被盗版,被免费使用。这就说明现在的国际贸易体系对美国而言十分不公平。

  美国现在有巨大的贸易逆差,我们许多公司在进行国际贸易的时候还面对市场壁垒,知识产权保护匮乏等问题。所以现在要讨论的问题是如何真正打开全球市场,使美国服务业在现有的领域里能够继续扩张的问题。

  记者:相较于美国,中国目前仍保持着全方位的低成本优势,而且随着城市化和工业化的加速,其市场需求也在进一步扩大,因此有观点认为,制造业不仅不会向美国本土回归,反而会出现新一波重工业东移,对此你怎么看?

  迈克尔·波特:我不认为会有新一波东移。中国正在逐渐丧失低成本优势,特别是那些大城市,成本上升得非常快。同时,中国的技术人才也出现短缺,管理水平还不稳定。

  当然,工资上涨对中国工人来说是一件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拥有更多更好的机会。中国成本上升的速度比美国要快得多,未来这种低成本优势会进一步削弱,这对美国吸引一部分就业来说是有好处的。

  同时,中国应当对现在的经济战略进行反思。目前中国给世界上其他国家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中国实行的许多政策都饱受争议,比如货币政策。中国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国际贸易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同时,也为其他国家带来利益,使其他国家的经济增长和生活水平也能得到提高。这些都需要中国调整现有的战略。

  中国实现了自己的繁荣,但如果中国和其他国家之间变成单赢关系的话,中国所面临的政治压力会很大,这从长久来说是不利的。如果中国最终希望在全球经济中获得受人尊敬的地位,中国领导人应当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本文原载于《财经》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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