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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保罗·谢尔德:日本挑起“货币战争”之说言过其实

近期,日本央行在首相安倍晋三的压力下,实行大规模的量化宽松政策,引发了全球对于“货币战争”的忧虑。
“安倍经济学”不仅令日本股市大涨,也使日元开始大幅贬值。此举是否能使日本经济形势好转,会否引发其他国家效仿,进而引发全球货币战争?对此,《第一财经日报》专访了标准普尔全球首席经济学家保罗·谢尔德(Paul Sheard)。
谢尔德曾先后在雷曼兄弟、野村证券任全球首席经济学家,并在日本生活17年,对日本经济有深厚的研究。在他看来,央行的中心任务就是要抵御通货紧缩或高通货膨胀,积极大胆的货币政策本身不应该成为批判日本的理由,所以“货币战争”的说法也许用错地方了。
不要盲目批判日本经济
第一财经日报:日本政府与日本央行在1月底发表联合声明,决定无限期购买政府债券,以日元贬值来促进经济复苏,并提出2%的通胀目标。这一举措引发了全球市场的担忧,并且很有可能会挑起新一轮的货币战争,你如何评价这一政策?它能够真正起到作用,推动日本经济复苏吗?
谢尔德:事实上,一个政策是否真正发挥作用,取决于政策制定者如何实现它。这次日本央行明确提出2%的通胀目标,与新任首相安倍晋三对它的施压有直接关系。
安倍晋三已经多次表示要实施大胆灵活的货币政策来抵御日本长期以来的通缩和衰退,并不断向日本银行(即日本央行)施加压力,要求其增加货币供给,并在2%的目标实现前无限期实行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来刺激市场,拉动日本经济走出困境。
目前为止,日本银行有点一拖再拖的意味。它似乎对完成目标没有信心,且试图强调货币政策并不能带领日本经济走出低迷,克服通货紧缩的困难。因此新任政府发出了带有挑战意味的宣言,并向日本银行发出明确信号,这是真正需要实施的措施。这一政策成功与否取决于很多因素,但我认为关键的还是看日本央行如何积极地实行这一货币政策。这不是件容易的事。
日报:日本经济在过去十年间一直处于低迷,现在许多国家都非常担心日元贬值,人们很担心会发生货币战争。你认为日本的这些经济措施会给全球货币市场带来何种影响?
谢尔德:在讨论日本的情况时,很重要的一个关注点是日本经济陷入通缩泥潭已经长达15年之久。央行的中心任务就是要抵御通货紧缩或高通货膨胀,尝试去实现2%的通货膨胀率。日本银行在过去10年、15年内没能完成这一目标。因此若要正视并致力于解决通货紧缩问题,不得不说积极大胆的货币政策是可以结束这一现状的。也就是说,这一政策不应该成为批判日本经济的理由,所以我认为“货币战争”的说法用错地方了。
日报:也就是说,你认为关于“货币战争”的言论有些夸张了。
谢尔德:没错。我甚至不确定“货币战争”的真正含义。比如说德国根本没有特定的货币政策。对货币结构系统的夸张会使得这个问题更加复杂。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如果选择浮动汇率制,特别是可自由浮动不受管制的汇率制度,会极大地促进经济发展。因此央行的角色将会非常重要,因为它必须很好地控制国内的通货膨胀率。汇率不断波动是本国货币政策的副作用(因为汇率取决于不同货币衡量的可贸易商品价格之比,而汇率变动的原因之一,是国家间通货膨胀率的差异),所以大家不需要过分担心。
美联储将“见招拆招”
日报:当美联储推行量化宽松政策时,也同样使很多国家担心美元贬值会妨害他国的经济发展。但美联储的举动似乎并没有像日本这样受到如此大的争议,你是否有同感?
谢尔德:也不尽然,可能是因为我们听到的观点不太一样吧。也可能是因为日元大幅贬值再加上日本政客的滔滔不绝让外界在“货币战争”问题上投入了太多精力。政客们总是在不停地讨论央行,讨论政府。事实上,央行通常是把本国通货膨胀率控制在浮动汇率区,它们并没有直接把汇率与本国货币政策挂钩,这跟一些国家采取固定汇率制度不同。
日本当局间或干预货币市场只是一种财务决策,或者说是政府决策,与真正意义上的货币政策有所不同。现在日本央行的行为并非是直接瞄准、影响汇率,它是在尝试放宽本国货币政策,改变市场预期。在某一段时期,市场本身也会削弱汇率,这并不是中央银行可以试图直接控制或是改变的。
日报:那再来看一下美国的情况。虽然美联储持续维持量化宽松政策造成事实上的美元疲软,然而美国政府却总会强调支持强势美元。相反,日本政府一直在声明他们希望削弱日元,你如何解读这一现象?
谢尔德:对日本而言,当局希望弱化日元是因为日本经济在过去10多年萎靡不振,GDP至今还未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GDP平减指数(deflator,即全面衡量GDP价格水平变化的一个重要指标)以每年1%的幅度持续下滑了近18年,名义GDP与1997年最高水平相比下降约10%。
不过回过头来看看这两年的情况,日元似乎正在逐渐走强并回落到正常值。对于政策制定者来说,他们很担心日元升值不是由强劲的经济发展势头所带动。根据经济学理论,长期通货紧缩的经济状态会使本币疲软。随着经济不断复苏,本币币值会逐渐变强。
也就是说,如果日本摆脱通货紧缩的魔咒,日元名义币值将会重新接受检验与校对。所以日元需要依靠贬值走出通缩困境。如果日本经济复苏,日元能以健康状态不断走强,这对亚洲乃至全球经济的发展都是一件好事,毕竟日本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是全球经济发展的重要成分。
日报:那么从美国的角度来看,日本央行的行为会对美国经济产生何种影响?
谢尔德:如果其他元素不变,强势美元会对美国经济产生一些约束。但是任何一种货币汇率的上升可能都会带来另一种货币汇率的下降。对于央行来讲,他们更倾向让汇率自由浮动。如果日元贬值,相对的美元会升值,那时美联储会根据情况采取相应措施。
如果最后的结果会制约美国经济发展,比如在贸易方面,美联储会根据市场现状重新校对币值及重新实施相对应的货币政策。它会综合考量各方面的情况。不过,日本经济摆脱通缩困境,对美国乃至世界经济发展的正面作用也是显而易见的。
美国经济复苏前景乐观
日报:美国经济前段时间的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是债务上限。目前问题被拖延到了5月份。你认为这个饱受争议的“上限”会影响美国经济或是人们对美国经济的预期吗?
谢尔德:其实不仅仅是债务上限,还有像财政悬崖等一整套的问题,都增加了财政政策的不确定性,这的确会成为美国经济发展的阻力。
我认为若想要经济稳步发展,政策制定者应该做好两方面的工作:一方面是让公众和整个市场相信政府的财政调整不会太急、太快,更不会把经济再次推入衰退的深渊。因此政策制定者必须设法安抚群众,消除财政问题带给国家、投资者以及国际市场的疑虑;另一方面,政府要针对未来的财政改革,比如税务改革、政府支出结构改革制定一些路线,并致力于将财政措施建立在促进美国经济持续发展的长远道路上。
日报:财政悬崖或是债务上限的斗争会影响美国的评级吗?
谢尔德:在对美国进行信用评级时,需要考虑很多因素,比如财政措施、货币政策、国民经济发展情况、整体的内外部环境以及政治现状。这是对一个国家经济结构的综合性考量,不会由单方面的问题所决定。我认为2011年标普之所以下调美国的评级,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当时政府在面临财政决策时表现出来的犹豫和无能,但并不代表这一幕会重演。
日报:你如何看待美国经济复苏的前景?
谢尔德:制约美国经济发展的一个约束力,或者说是风险要素之一,就是财政政策和财政悬崖。政策制定者正在寻找问题根源并试图通过财务整顿使经济避免再度衰退。除了这个问题以外,其他方面的经济表现还是相当不错的。最重要的是,受到金融危机重创的资产负债表的愈合期已经很长了。美国家庭基本完成了房地产债务上的“去杠杆化”,这些制约美国经济已经四五年的因素正逐渐消除。
再者,美国的能源自给率在显著提高,尽管现在很难说这是否会大力推动美国经济增长,但这是对经济发展十分有利的趋势。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正面的影响来自美联储。去年9月至12月,美联储制定了相当重要的、具有针对性的政策,美联储表示对经济恢复的速度很不满意,就业率表现平平,不少指标都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于是实行更加大胆积极的定量宽松货币政策,并且和就业率直接挂钩。这对于加快经济复苏的步伐很有帮助。
另外现在消费者支出表现出良好势头,房产市场也在回暖,预计未来12个月内,各个方面的有利因素会有一个不错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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