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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官员更易陷于人口恐惧症

黄文政/人文经济学会特约研究员、梁建章/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客座研究员

近年来,社会舆论对生育限制的质疑日益强烈。越来越多的民众意识到,中国人不是生得太多,而是生得太少;中国庞大的人口规模不是“洪水猛兽”,而是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巨大优势;在超低生育率下,中国正面临着人口坍塌的严峻形势,尽快放开并及时鼓励生育才是合理的人口政策方向。

在提到取消生育限制的障碍时,澎湃新闻的社评《破除人口恐惧症》一文列出的第一条是:“人口恐惧症”在官员中仍普遍存在。这个判断也与笔者的观察相符。比如,笔者就曾亲耳听见一位地方官员说,“计划生育迟早是要放开的,但不是现在,而是几十年后。现在不能放开,因为谁都不敢做历史的罪人。”

只要对人口形势稍作了解,就会觉得上述观点啼笑皆非。政府官员作为地方主政者,本该对民情有更全局性的了解,但为何其中不少人却深陷“人口恐惧症”不能自拨?我们认为,至少有以下原因导致某些政府官员的人口理念与基本现实和社会观念严重脱节。

首先,政府官员作为某一区域或部门的主政者,很容易只从资源分配和社会管理视角来审视人口多寡的利弊,这与企业家把人口看成是商业机会的角度迥然不同。管辖区域下的人口越多,资源分配就越紧张,社会管理的挑战也越大。而且,中国的税收主要是在生产环节征收,财政收入与人口的关系不像以个人所得税为主的国家那么一目了然。相反,财政支出则与人口直接关联。因此,政府官员的“人口恐惧症”,其实是对资源紧张和管理挑战的恐惧。

其次,政府官员对国家政策存在着天然的信任。计划生育被列为基本国策,政府官员的角色定位要求他们必须以不容质疑的态度,去执行和维护这个基本国策。在计划生育“一票否决制”下,主政者不管其他方面工作成绩如何,只要计划生育工作没有做好,其政绩将被完全否定。这种将计划生育工作政治化和优先化的做法,大大挤压了政府官员对计划生育政策进行公开讨论、独立判断、合理质疑的空间。因此,政府官员的“人口恐惧症”,也是错误的人口观念被政治化后在执政理念上的反映。

再次,在现行的制度安排下,政府官员无论是工作环境还是生活环境都离普通民众较远,对他们的诸多现实需求和遭遇往往缺乏亲身感受。比如少子化带来的医疗和养老看护等问题,是许多普通家庭难以避免的麻烦和痛苦。但高级官员或其亲属,常常因享有比较独特的权利和资源,而比较容易化解此类困扰。因而,政府官员对计划生育政策负面效应的感受,也没有普通民众来得强烈。因此,政府官员的“人口恐惧症”,也可以说是特权待遇掩盖下的一种“不接地气”的焦虑。

最后,计划生育政策在执行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诸如强制堕胎、强制结扎等违背基本伦理的恶性事件,同时家庭失独等人伦惨剧更是从最基本的道义层面冲击了计划生育的法理基础。可以说, 计划生育政策执行的背后是全民族的巨大牺牲,这让政府官员在情感上更难以接受,如此巨大的代价最终换来的会是一个衰微的中国;承认计划生育的错误意味着要在心理上付出巨大的情感代价。因此,政府官员的“人口恐惧症”,也可能是潜意识中对计划生育悲剧责任的一种心理逃避。

从历史来看,过去30多年严厉的生育限制政策是中国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对人口问题认识不清、判断失误下采取的特殊政策。在该政策实施之初,无论倡导者、制定者还是执行者,几乎都是以国家和民族利益为先,真心相信这个政策会成就一个富强的中国。在政策的实施过程中,城市居民比农村居民,国企人员比民企雇员,公务员比一般民众受到更大的限制。因此,以政治私利来指责生育限制政策完全违背了基本的事实。尽管如此,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利用人口议题来表述政治诉求,继续拖延人口政策的逆转将会大幅度恶化人口问题的政治形势。

与渐进调整相比,人口政策的方向性逆转更有利于掌握政治上的主动权,为应对严重低生育率危机获取更大的政治空间。继续拖延生育政策的逆转,将让本可以成为政治资产的人口议题,迅速转变为政治负债。实际上,新加坡和伊朗都是在认识到低生育危害之后就立即从限制生育转为鼓励生育的,而中国目前的生育形势远比这两个国家政策逆转时更严峻。尽快放开并及时鼓励生育将可为人口议题争取主动权,更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但其前提是,政府官员们必须破除“人口恐惧症”,以实事求是、科学理性的态度重新审视人口与各种因素之间的真正关系。

在2015年3月5日开幕的十二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特别强调:“我国有13亿人口、9亿劳动力资源,人民勤劳而智慧,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千千万万个市场细胞活跃起来,必将汇聚成发展的巨大动能,一定能够顶住经济下行压力,让中国经济始终充满勃勃生机。”这种把庞大的人口规模当成发展的巨大力量的表述,与长期以来官方文件中提到中国人口现状就是“人口多,底子薄”之类唉声叹气的无奈,形成了鲜明对照。我们欣喜地看到,在中国政治生态中完全破除“人口恐惧症”已经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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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澎湃

人口问题辩论是过去一年中最重要的公共事件。辩论不但摧毁了计划生育政策的理论基础,指出了这一政策导致的严重社会后果,还揭露了以下事实:计生部门一直在用错误的数据和统计方法预测人口形势。这严重误导了决策。

关于中国的人口形势,现在我们知道得比过去更多,也更准确。基本情况已经明朗:中国人不是生得太多,而是生得太少;超低生育率将带来严重的老龄化问题;而小幅政策调整——如“单独二孩”政策,根本于事无补。

辩论普及了很多人口学研究成果。比如,工业化和城市化会导致生育意愿和生育率下降;又比如,依靠推行自愿基础上的节育政策,中国的生育水平曾从1970年的5.7下降到了1979年的2.8。根据王丰教授等人的研究,同时期生育率与中国相当的国家,在没有实施生育管制的前提下,生育率在1980年代都经历快速下降。换句话说,生育管制完全没有必要。

关于人口本身,人们的看法也发生了根本变化。人不仅是消费者,不仅是计算人均GDP时的分母,人也是生产者。实际上,人是一切创造性活动的源头。一个国家如果缺少足够多的年轻人,就会丧失创造性和活力,经济增长也无以为继。日本等超低生育率国家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看法在现代社会广为人知。但在中国,计生部门长达数十年的宣传,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制造了对人口的恐惧,鼓动了对生育的歧视甚至仇视,使政府对生育这一基本权利的管制合法化。

只有在破除人口恐惧症之后,我们才能重新审视这一“基本国策”及其造成的苦痛悲剧。30多年来,成千上万的妇女遭到强制流产,或被强制实施绝育手术,许多人因为罚款倾家荡产,有些人因此家破人亡。计划生育政策造成了大量失独家庭,并在中国的户籍、就业和教育体系中植入了制度性的歧视。中国将长久承担实施这一政策的代价。

绝大多数人口学家和经济学家强烈主张中国立刻取消人口管制。但他们面临着现实的障碍。首先,人口恐惧症在官员中仍普遍存在;其次,计生部门还在为自己辩护,尽管听众日稀;最后,政府不得不为人数庞大的计生系统寻找出路。

和人口问题的严重性相比,这些障碍微不足道。也许唯一的问题是决策者自己。

 

(编辑:wen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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