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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锋:欧盟峰会难救欧元

北京大学教授 卢锋

两年前希腊引爆欧债危机,虽经法德等国和欧盟多方救助,但未能阻止危机深化蔓延。今秋以来,欧债危机呈现加剧恶化势头:先有希腊二次救助方案推出过程跌宕起伏,接着意大利、西班牙等大国状况不断,甚至法德债券信用也开始遭遇市场质疑。

欧债危机持续发展,越发清晰显示欧元体制存在重大局限,应对欧债与欧元双重危机成为欧盟面临的严峻挑战。一些欧盟政要也表示欧元和欧盟陷入空前危机。媒体报道一些企业已把欧元崩解可能写进市场合约,甚至“欧洲部分央行已经开始考虑应急方案,为成员国退出欧元区甚至欧元区完全解体做准备”。

在双重危机发展可能危及欧盟根本的形势下,欧盟首脑上周再次展开密集首脑外交进行磋商,8-9日在布鲁塞尔召开首脑峰会商讨对策。会前有媒体评论此次峰会将是欧盟自救的最后一次机会。国际评级公司标普更是放出狠话:如形势继续恶化,将下调所有欧元区国家评级。

由于英国抵制等原因,欧盟峰会未能正式讨论修改欧盟条约问题,但是决定通过在欧元区国家之间缔结政府间协议方式推出拯救欧元举措。从峰会公布的欧元区成员国首脑声明看,峰会在强化欧元区成员国财政监管方面获得初步突破,在EFSF杠杆化和ESM加速启动等问题上取得进展。

加强财政合作是峰会基本议程。在最初试图修改欧盟条约建立“财政稳定联盟(fiscal stability union)”设想流产后,峰会决定采用在欧元区国家间建立“新财政协定(a new fiscal compact)”变通办法启动改革。这个新协定计划于2012年3月或之前签署,包含数量控制、自惩机制、增强监督等多方面内容。

新协定规定各国结构性赤字上限“半个百分点”规则。所谓结构性赤字是指一国经济处于潜在总产出增长水平或充分就业状态下出现的财政赤字,新协定要求各国年度“结构性赤字”不超过名义GDP的0.5%。

另外,新财政协议将对赤字超标建立自动惩罚机制,为此将要求成员国修改国内相关法律,建立保证自动惩罚生效的“超额赤字程序(Excessive Deficit Procedure)”。新协议还将建立成员国事先上报国债发行计划的制度,要求进入超额赤字程序成员国向欧盟提交减赤和改革方案并需经批准和监督。

峰会在加强救助危机方面也推出新措施。峰会肯定11月29日欧元集团有关EFSF新方案,决定采用两种方法快速推进EFSF杆杆化以扩大其可用资金规模:一是发行主权债务的“部分担保凭证(Partial Protection Certificate,PPC)”,二是建立“共同投资基金(Co-Investment Fund, CIF)”。

峰会把建立欧盟永久性机制ESM时间从2013年7月提前到2012年7月,规定只要代表90%资本承诺成员国完成国内法律批准程序就开始生效。峰会对参与ESM私营机构给了一颗定心丸:今后将严守IMF有关惯例,明确承诺希腊二次救助采用减记银行债权做法是“唯一和例外”。

考虑在欧盟条约修改前欧盟直接向成员国提供机制性援助面临法律限制,峰会决定通过双边贷款形式与IMF加深合作。欧盟将向IMF提供2000亿欧元贷款以加强其援助资源。今后IMF有望在应对欧债危机中扮演更加重要角色。

回顾欧债危机演变进程,观察最新欧盟峰会动态,可以得到几点认识和判断。事件进程再次证实欧债危机同时是欧元危机。欧债危机的酝酿发酵和现实局面,深受欧元内在机制作用的制约,应对欧债危机必然伴随欧元体制实质性改革甚至生死抉择。双重危机决定了欧洲问题的特殊性、复杂性和长期性。

这次峰会在强化财政监督制度建设和危机救助措施方面取得重要进展,标志欧盟应对危机进入一个新阶段。峰会再次展现欧洲抵御危机和维护一体化大局的积极愿望,也显示欧盟这个成熟发达经济体在应对危机时处变不惊的老道与技巧。另外IMF在与欧盟合作时表现出来的特殊配合立场与姿态也耐人寻味。

不过从多方面观察,欧洲双重危机演变前景仍不容乐观。首先是应对危机举措会受到内部矛盾掣肘,不仅特立独行的英国合作意愿有限,欧元国与非成员国之间分歧以及德法之间矛盾,都对抗击危机所要求的同心同德前提条件都构成挑战。这次峰会没有讨论发行统一欧债、央行更积极救助等问题,从一个侧面显示欧盟内部矛盾尚存。

拟议的新财政协定内容主要集中于加强财政纪律和监督,有关更高水平包含再分配职能的税收财政一体化问题尚未提上议事日程,而从长期看更深层财税一体化将是难以回避问题。另外目前救助措施仍着眼于流量纾困,尚未涉及对已经发生巨大债务窟窿如何分担损失问题。

新财政监管措施设计倚重所谓“结构性赤字”说法,这个概念虽在经济学教科书上有清晰定义,但在量化和操作层面存在诸多技术性困难。“半个百分点新规则”虽然看起来很硬,实际操作后实际约束力如何仍存疑问。

两年欧债危机演变进程告诉我们,永远可能发生超预期冲击。展望未来,欧盟各国特别是核心国主流民意随着危机深化对欧元和一体化态度是否转变存在不确定,明后年法德大选将使这些问题得到检验。

最新欧盟峰会传达的唯一确定信息,是欧盟经济增长前景将变得更加暗淡。如新推出的更严格财政监管制度得到实施,难免会抑制欧盟经济增长,估计未来一段时期其经济平均增速可能会降到0-1%上下。如出现更为糟糕的欧元动摇局面,无疑将对全球经济引入更大下行压力。

欧盟峰会折射的欧洲危机新态势也将影响中国政策选择。面对全球经济不确定性加大与增速放缓环境,中国是像几年前那样,接受“百年不遇危机”判断从而大举刺激经济?还是主动调减增长预期,趁势加快推进已显著滞后的多领域改革和调整议程?破解这个问题关系到中国能否把目前全球经济调整期变成新一轮战略机遇期,正在召开的中共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或许能对此给出某种解答。

(注: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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