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政府的贸易政策可谓一团乱麻，让人对什么才是明智判断这一点不知如何是从——关于这方面，已有太多的人写了太多的文章，以至于你已经看不到有什么方面还有话要说了。但我们仍然值得回忆一下下面这句话，据说这句话是蒲鲁东（Pierre-Joseph Proudhon）对俄罗斯知识分子赫尔岑说的：“你想想看，有没有过觉得一件东西已经被说尽了的时候？……这个东西已经被三番五次地告诉众人，被反复地说了又说。”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厘清几项重大误解，希望格雷欣法则（劣币驱逐良币）在经济学领域能够逆转。特别是，有四个观念需要被纠正。
第一个错误观念是出口创造就业，而进口则否。这个谬误由伟大的贸易经济学家哈里·约翰逊（Harry Johnson）提出，其源头可以追溯到重商主义，然后又在美国死灰复燃。事实上，当今世界，零部件来自世界各地，干预进口不啻于自毁长城。比如，快递公司的成功取决于进口——需要从边境运输到内陆的进口——的程度不逊于出口。
第二个错误观念是“要贸易，不要援助”的口号。这一口号给了人们贸易不如对外援助重要的错误观念。劳动选民总是担心来自进口品的竞争，他们在破坏贸易政策。这一口号还改变了援助政策，将给美国带来的回报相对较少的地区列为援助首选地区。
于是，美国国务院不再是多边贸易自由化的支持者，尽管几十年来，贸易壁垒的消除给美国带来了无穷的好处。相反，国务院的对外援助部门美国国际开发署如今已开始进行被认为是随机试验的低收益项目。这一做法吸引了比尔·盖茨的注意，新任美国国际开发署主任拉吉夫·萨哈（Rajiv Shah）也拥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即使这些计划化都获得了成功，它们的好处也无法弥补美国在得自贸易和其他宏观层面政策的好处上损失的利益。
第三，许多人认为制造业应该获得优先支持。这实际上也是奥巴马政府所信奉的箴言，但这不仅引起了经济学界的普遍反对，甚至连其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克里斯蒂娜·罗默（Christina Romer）也不支持。在一篇最新的报纸评论文章中，罗默反驳了几乎所有制造业游说者所要求的特殊待遇。
诺贝尔奖获得者、奥巴马的民主党的坚定支持者罗伯特·索洛（Robert Solow）也提出了批评。他指出，确实有社会回报高于私人回报的活动。问题在于，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哪些活动属于这一类，但游说者却坚称他们一清二楚。
“制造业第一”政策的支持者指出，企业“集群”要比个体企业更具生产力。但你很难找到集群效应有多么巨大。经济学家格伦·埃里森（Glenn Ellison）和爱德华·格雷泽（Edward Glaeser）发现，比较企业集群和随机分布，集群只有极微小的优势。此外，用经济学家弗朗西斯·凯恩克罗斯（Frances Cairncross）的名言讲，越来越多的人已经看到了“距离之死”（death of distance），理解这一点并不困难。
最后，金融部门已经被视为道德堕落的源头。当今世界，金融欺诈和内幕交易盛行，持有这种观点不足为奇，认为金融部门应该被课税也十分正常。但道德堕落在所有部门都存在。不论哪个行业，都有恶棍，也都有诚实的人。道德水平由经济地位决定这种马克思主义式的观点忽视了家庭、宗教、文化和艺术在道德培养方面的作用。
由于这些错误观念的存在，保护主义得以死灰复燃，成为我们前进的大敌。1999年，世界贸易组织部长级会议上惊现炸弹威胁和蓄意破坏，我问时任总干事麦克·摩尔（Mike Moore），我们到底应不应该时刻准备着为自由贸易的伟业献身。我当时应该这样说：至少我们应该时刻准备着为这项伟业而活着。
在新旧乱象层出不穷之时，在旧坏主意的铲除徒然为新坏主意腾出生根发芽空间之际，自由贸易人任重道远。
贾格迪什·巴格瓦蒂是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和法学教授，外交关系委员会高级国际经济学研究员，著有《为全球化辩护》
